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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絮语
2018-11-19 16:52:44 来源: 林任丁  责任编辑:    手机版

 在我看来,秋天是以一种实实在在、平平凡凡的山村农事而贮存于记忆中。我对秋天有一种特殊的敏感,无论何时何地,只要闻到焚烧枯草、稻梗的烟火气息,脑海中就会立即浮现出家乡秋天的景象。我总喜欢把焚烧枯草、稻梗的烟火气息称为秋天的气息。家乡的秋天就是伴着村中田野焚烧枯草、稻梗的烟火气息而来临的。 

秋天是一个收获的季节,家乡的秋天就从村中田野所谓的“割稻”的农事开始了。我的家乡位于永泰西山片的高山村落,海拔高,只能种单季稻。因此,大概过了农历八月初一之后,象征丰收的金黄色就涂满了村中的田野以及山脚下的小梯田,大自然以这样的情景告诉村民秋天开始了,可以“割稻”了。村民们就开始三三两两抬着打谷机,当然没有打谷机的人家就抬上“稻斛”、“稻梯”这两样木制工具也是可以的,同时带上扁担、镰刀、“米箩”、布袋等工具到田里割稻。大家会先把打谷机放在田塍上,用镰刀先把一株株带着饱满稻穗的稻株割下来,放成一堆,清理出一块空地,而后把打谷机抬进田里,打谷机正前方还要用一条有弹性的竹片和一块塑料布搭起一个棚,防止稻谷四处飞溅。准备就绪后,大家就开始分工,一般是两人专门负责拿镰刀割稻株,一人专门负责把割好的稻株抱过来,堆在打谷机旁,一人或两人专门负责踩打谷机的脚踏板进行脱稻穗的工作。村中的田野以及山脚下的小梯田家家户户都在收割稻谷,大人们边收割边聊天,这样的聊天有时是跨越好几亩田的,声音格外嘹亮,山村的秋也因此而热闹。 

儿时的我们也没闲着,左邻右舍的小伙伴们一起在田里嬉戏,我们都喜欢在田里成堆的稻秆堆上翻跟斗,把稻秆一捆一捆地垒成战壕对阵,先匍匐隐蔽,而后忽然再用刚经过打谷机脱谷的稻杆当箭来射向对方阵营,双方总是鏖战地十分激烈,这样的嬉戏有时会持续一个下午,接近黄昏,甚至等到大人们站在家门口向田里吆喝我们回家吃饭时才收摊。结束时候,大家都会用没受到挤压的、好的生稻杆的一段做成一个哨子,放在嘴巴里吹着回家去。秋日的黄昏,天色渐暗,山乡的田野里开始弥漫着村民们焚烧稻秆(把稻秆晒干集成堆焚烧成灰,稻秤灰就可做吧料,这样的农事叫“烧粪”)的烟,伴着稻秆哨子的声音,儿时的我们就是穿越焚烧稻秆的烟、穿越田塍回家的,这是在秋天的季节才特有的事,因此童年记忆中这样的烟火气息是隽永深刻而又难忘的。当然我们也不都只是玩,在秋天的农事里还要帮忙从家里往田里送点心,以前山村的中、小学有放“农忙假”的,让学生回去家里帮忙收割农事,如今“农忙假”已经成为历史的陈迹,仅存于记忆的深处。秋天山村的田野到处飘荡着打谷机发出的缓慢悠长的“嗡……嗡……”声,空气中弥漫着刚收割下来的新稻的“生”的味道,这就是家乡的秋天。 

从田里收割完后,就要把稻谷一担担地挑回家,村民们在田间地头碰见了,不由自主的总是那句朴实而又现实的口头禅“今年割几担?”,大家都在互相问收成。村里种的最多的就是平常吃的大米,称其为“早米”,也有少部分人家种些“秫米”、“冬米”,“秫米”就是糯米,用来酿酒和做“糍粑”,“冬米”是过年时专门用来做白棵的。大人们把一担担谷子从田里挑回来后,还不能马上就拿去“曝”而是放在厅堂上,而后抬出一个叫做“飏扇”的木制工具,先把“飏扇”中间的开关关住,再把谷子倒入“飏扇”上方呈漏斗状的槽里,在正对“飏扇”下方出谷槽的地上放上竹篾编的“米箩”用来接谷,这时候就可以左手把住开关,右手握住“飏扇”的手摇柄,摇动手摇柄带动“飏扇”里面的叶片旋转起来产生很大的风,就可以把谷子中的杂草、稻穗、稻叶等从“飏扇”的排风口排出去。当年“飏扇”在小孩子眼里是个好玩具呵,尤其在那个玩具匮乏的年代。夏天时候天气炎热,我们小孩会三五成群把放在厅堂角落里的“飏扇”抬出来,扫尽灰尘,而后大家轮流摇手柄,其余的就站在“飏扇”的排风口沐浴阵阵凉风,炎炎夏日里那种清凉的感觉至今记忆犹新。在那个连电风扇也是高端奢侈品的年代里,这算是最好的人工风扇了,虽然总免不了大人的责骂,“把飏扇卡遛坏了,就没得扇稻谷了。” 

过了“飏扇”这道程序过后就可以把谷子拿去晒了,叫“曝谷”。先在房前屋后或田里照一块空地,铺上稻梗,再放上一种竹篾编制的可以卷成一捆的类似于席子的“屏礤”,把谷子倒上,再用一把木制的九钉耙把谷子推开推平就可以了,我们小孩子很喜欢帮忙做这道工作,因为可以乘机玩一下那把和猪八戒的法器一模一样的九钉耙,虽然是木制的。秋高气爽,村中田里的空地和家家户户的房前屋后都晒满了今年的新稻谷,一个个金黄的方块在艳艳秋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明丽。 

秋天又是一个忙碌的季节。村中的田野里刚忙完割稻的农事,大家又紧接着开始在田里种菜了。在选中好地块后,就先要用镰刀把还残留在稻田里大约30公分左右长的稻秆贴着地面全部割平,清理出一块没有残留稻杆的地块。这是一件轻松简单的活,小时候我随母亲去田里种菜,经常帮母亲做这件事,用镰刀把一束束残留稻秆割下放进小畚箕,装满后倒掉。过了这道工序后,母亲就开始用锄头翻地了。还要拣出留在土里的水稻的根系,把地用锄头掘成一畦畦菜地,这是繁重的体力活。以前家里人多,又有养鸡鸭猪等家寓家畜,因此母亲每年秋天总会在田里种上很多菜:包菜、白菜、芥菜(又称“瓜菜”,分为白瓜、乌瓜两大类,可以加工成糟菜)、白萝ト(根据生长的时间不同,又分为60天、90天、120天等种类)、花瓶菜(应当算是放大版的“上海青”)、花菜、扁豆等,每种都种有好几畦。这些菜有的是直接从街上买回菜苗种下去的,有的是买回菜籽种下去,长成菜苗后再移植到其他块菜畦上去。把这么多的菜种下去、种好,是件繁重繁琐的事,因为中间还要有施肥、浇水、除草等养护工序。母亲经常挑人畜粪便到田里给菜施肥,等施肥后要浇水的时候,我则会帮忙提着水桶到离菜地不远的村里唯一的一条小溪里提水上来给菜浇水。 

经过一段时间的忙碌之后,村中田野里的整齐的一亩亩菜畦开始渐渐地泛起绿色了,那是大家种的各种蔬菜茁壮成长。但随之而来的又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会有很多专门吃菜的鸟儿会成群地黑压压一片地飞到田野中间来吃菜,这些不知名的鸟儿暂且称它们为“菜鸟”吧,村民们有方言称之为“牛吧吧”。无论是刚萌芽的菜,还是已经长成的菜,遭遇到菜鸟,那都是灭顶之灾。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村民们开始用晒干的稻秆编扎成一个稻草人,在稻草人中间插上一个木棍,再把稻草人插在自家的菜畦中间,同时给这个稻草人戴上废弃不用的破斗笠,穿上一件废弃不用的旧蓑衣,在稻草人手上绑上一根很软的竹枝,竹枝末端系上一个红色塑料袋。这样的稻草人,在童年的秋天的田野里到处都是,山乡秋风习习,稻草人手上竹枝末端的红色塑料袋也翩翩起舞,酷似一个真人在菜畦中间看护着各亩蔬菜。这一开始还能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但日久天长,那些可恶的菜鸟就会发现稻草人不是村民。于是,一个富有戏剧性的场面就会在秋天的田野里上演了,那就是菜鸟黑压压的成群地飞到菜畦吃菜,吃饱之后停在稻草人身上休息了,这可就成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了。于是,我们小孩经常到老远地从自家奔向田野,边大声吆喝边捡起小石头扔、驱赶菜鸟。这在秋天的记忆中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八月十五桂花香,月到中秋分外明”,在秋天有个重要的节日—中秋节。那时的中秋节还没有三天假期,孩童的我们照样要去学校上课,但中秋来临之际我们还是很高兴的,因为对我们小孩来说又是个解馋的日子,可以吃到中秋节专门对应的食物—月饼和“猴饼”。 

这是两种不同的饼,那时的月饼种类也很多,依稀记得主要有豆沙、什锦、肉松、果蓉等,但和当今流行的“天价月饼”不一样的是那时月饼包装很简朴,就是用一张纸包装一下,正中间印有各色圆形图案并配上字,主要写些“豆沙月饼”、“什锦月饼”之类简单的字眼,“豆沙月饼”月饼的包装纸的图案是蓝色的花纹,这一点我至今记忆犹深,背面则会印有小小的红色的字,写着“水泰糕饼厂”或“樟城糕饼厂”之类的字眼,有的纸张被月饼的油沁得透明。当时这种月饼可算是“高档品”,只有快到中秋时在乡里的合作社柜台里才能买得到,其他店铺是绝对没有的。既然算是“高档品”,买月饼在我家自然算是一件重大的事,令我记忆深刻的是,小时候家里买月饼总是由父亲去合作社买,父亲是铁匠,平时带两三个徒弟在店铺打铁,比较忙,很少过问家务,但中秋节买月饼总是他亲自去买,儿时的我总觉得这也是过节的一件隆重的事情。中秋节当晚吃完饭后,母亲收拾完毕,父亲会把买回的月饼放在厨房饭桌上,全家人都集中在厨房,父亲开始分月饼,家里兄弟姐妹多,再加上打铁带的两个学徒,总共有十多个人,父亲总是一一分好,每人两块月饼,多拿是不行的,在父亲眼里学徒和自己的儿女是一样的,也是每人两块。那时的月饼馅比较少,外面包裏的一层比较多,但吃起来还是很好吃,同是豆沙月饼,那时的月饼各种添加剂少,吃起来甜得自然,不像现在的月饼吃半块就甜得让人觉得腻。 

至于“猴饼”则是另一种饼类食品,村里的糕饼点就有制卖,尤其是村里去清垄厝的小巷子里“阿越沙”糕饼店就有大量售卖。“猴饼”比合作社里卖的月饼会便宜,因此家里也会多买,每人也会多拿些。“猴饼”其实是用面粉做的,和80年代乡村卖的所谓的“六分饼”是差不多的,唯一也是最主要的不同是,六分饼”都是圆形的,而“猴饼”在制作过程中则用形状不一的铁圈烙成不同的形状,我们总是把这些形状按其大意说成是手枪、唐僧、猴灵王、猪八戒、沙僧、花朵、猪、牛、螃蟹…各种“猴饼”的正中间还会用“食红”点上一点红色。有的“猴饼”颜色偏黄,和“六分饼”接近,这种吃起来口感比较柴一点,还有一种颜色偏白,面粉的原色保留比较好,这种吃起来比较软和些。但无论哪种,在童年的记忆中都是好吃的,那时候零食实在太少了,好不容易碰上逢年过节有些东西吃,都是美味的、难得的。记忆犹深的是有一年中秋节前后,我口袋里揣着一块“猴饼”和小伙伴跑去桥头厝前面的番薯地里去玩,可能是嬉戏玩耍过程中跑得太快了,那块“猴饼”不知丢在哪里了,当时番薯还没挖,我可是认认真真地把上下好几坪的番薯地来来回回找了个遍,每一坪的番薯藤都翻过还是没有找到,心中便由最初刚发现“猴饼”丢失时的惶恐失措、忐忑不安变成了无限的懊悔、可惜,我只有垂头丧气地回家,回家后还懊悔了好久。我想现在的小孩再也不会有我当年那种为丢失一块“猴饼”先惶恐失措、志忑不安、继而懊悔、可惜的体验了,更何况现在中秋节回去乡下也已经没地方买“猴饼”了,它似乎只属于物资匮乏的年代,就像如今祭灶时节回去乡下,街上再也没有人手工制作售卖旧式的颗粒状爆米花一样。 

生活在当下,人们总是感叹如今各种节日、逢年过节变得很平常,没有以前那样“有趣”。究其原因,我觉得还是跟时代的发展有很大的关系。过去的年代是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人们仅能温饱或勉强温饱,平常一日三餐很少有荤腥的菜,这可一点也没夸张。那时还没有词料、催熟剂、催长剂等,鸡鸭鱼猪牛羊等各种家禽都是按其自然规律生长,生长周期比较长,平时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再加上经济条件的限制,更是难上加难。于是,对于饥肠辘辘、肚子缺少油水的人们来说逢年过节便是一个改善伙食的好机会,便是小孩们解馋的一个好机会。因此,那时的人们对逢年过节在物质和精神上都有一种渴盼,“物以稀为贵”吧,正是由于这种渴盼的存在和实现,让人们觉得过去的节日总是“有趣”的。放眼当下,人们物质生活比过去富足很多了,由于饲料、催长剂、催熟剂等普及运用,以及反季节栽培技术和各种嫁接技术的发展,鸡鸭鱼猪牛羊等各种家禽以及各种果蔬,一年四季每天都可以吃到,就变得不稀罕了,变得普通了,并一定像过去那样一定要到逢年过节才可吃得到,过去人们对逢年过节那种物质和精神上的渴盼和期待都没有了,消失殆尽了,人们还会觉得逢年过节像过去那样“有趣”吗?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光阴荏苒,岁月如梭。秋天,年复一年地按着季节规律准时到来而又准时离开,这是大自然的规律,不会因人们物质生活的变化而改变。钢筋水泥、霓虹闪烁、城市喧嚣躁动或许会让我们对秋天的感应变得迟钝麻木,但我想秋天的烟火气息、山乡农事、节日等美好的最初记忆必定永驻心间,随着岁月的流逝必定愈发醇美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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